引言
年轻君主爱德华深受爱戴,英国人因此没有充分意识到明主去世的巨大损失,所有的人都急忙赶来效忠先王的儿子和继承人。新君二十三岁,性格和易、温文有礼,没有发现任何不良嗜好,自然预示着他的朝代将会太平康乐。但他第一项施*就粉碎了所有的希望,证明他不能胜任危险的君位。
那时,英国宪法尚未稳定下来,民情狂暴、易动难安,君主不能胜任,势必引起灾祸。罗伯特·布鲁斯不屈不挠,虽然*队溃散,自己被迫逃到西海岸小岛上避难,仍然没有蛰伏多久。先王爱德华去世前,他突围而去、重整溃众,突袭英*统帅阿穆尔·德·瓦朗斯,一举克捷。如果英格兰新君能征服布鲁斯,完成父王充分准备、冒险犯难仍然无法实现的夙愿,将会何等光荣!但新君爱德华没有穷追敌人,刚刚越过苏格兰边界不远,就束手无策,厌烦了一切申请和严肃事务,迅速撤退,解散了他的*队。英格兰贵族从他的所作所为看出:王权已经落入软弱无能的君主手中,不足以令人敬畏,他们可以横行霸道而不受惩罚。
爱德华下一步举措诱使他们攻击不再令人生畏的王室特权。皮埃尔·加维斯顿的父亲是一个有身份的加斯科涅骑士,侍奉先王颇有勋绩。先王酬其忠勤,安排他儿子做威尔士亲王的内侍。年轻的皮埃尔为人和蔼可亲,擅长提供符合王子能力和脾性的消遣。这些消遣虽然琐屑,但并无害处。不久,他就借此深得主人宠爱。他天赋独厚,身材俊秀,仪容优美,风度翩翩,举止合宜,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上流社会中表现都出类拔萃。法国人一向以机锋急智闻名,皮埃尔正是如此。他以如许良材美质,赢得了爱德华王子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友谊。王子对他几乎言听计从。
先王担心这样的后果,将皮埃尔逐出王国,临终时还要求王子承诺绝不再将他召回。但王子一旦梦想成真、可以自作主张,立刻召回加维斯顿,甚至不等他抵达宫廷,就将整个康沃尔伯爵领封给他。康沃尔伯爵领原来属于罗马人的国王理查德,由他的儿子埃德蒙继承,埃德蒙去世后归还王室领地。国王将宗室封邑赐给加维斯顿,意犹未尽,每天都赐给他新的荣誉和财富,还把自己的侄女、格洛斯特伯爵的妹妹嫁给他,仿佛不把心爱的幸臣提拔到万人之上,就无从享受南面君人之乐。
幸臣平步青云,激怒了傲慢的贵族。加维斯顿虽然出身世家,贵族们仍然认为他门第不如自己,公然表示不满。不久,他们就找到理由,可以公报私仇,发泄他们对加维斯顿其人其事的愤怒。加维斯顿不但没有韬光养晦、以挫嫉妒之锋,反而耀武扬威、夸饰回天之能,不以为自己的好运就是一切对手的贬抑和羞辱。他爱慕虚荣、慷慨博施、贪得无厌,喜欢浮华的外表和排场,目迷五色。他自以为在王国中根基已定、得君已专,疏于结*自固卵翼,他突然获得根基不牢的荣华。在所有的比武大会中,他技高一筹,屡败英国贵族,引以为乐。在社交场合,他机变百出,戏弄英国贵族。加维斯顿的敌人每天都在增加,只需要一定的时间就可以巩固他们的联盟,对幸臣和他的主人都有致命的后果。
国王有必要赴法国一行,为吉耶纳封地效忠法王,迎娶法国公主伊萨贝尔。他们的婚约早已确定,只是由于意外变故才拖到现在完婚。爱德华留加维斯顿监国,授予他的权力比原来更多。国王偕年轻王后回国后,继续对千夫所指的幸臣滥施恩宠。
兰开斯特伯爵托马斯是国王的堂弟、英格兰宗室之首,自己广有领地,不久又娶林肯家族的女继承人,领有不下六个伯爵领及其相应的封地。那个时代,司法和权力通常附属于领地产权,因此上述领地的一切相应权力都归于伯爵。加维斯顿对国王的影响超过了兰开斯特伯爵,而伯爵的性情狂暴而好斗,对幸臣深恶痛绝。兰开斯特不久就成了贵族*派的首领,以打击傲慢的外邦人为宗旨。结盟的贵族共同立誓,一定要驱逐加维斯顿。双方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。
乱世突然出现匪帮横行、秩序混乱的局面,一般就是内战的预兆。虽然国王亲*,但由于加维斯顿不得人心,王室权威大受削弱,无法执行法律、保障王国境内的治安。国会在威斯敏斯特召开,兰开斯特伯爵及其*派率领武装扈从参加会议,将他们的条件强加给君主。他们要求:加维斯顿必须逐出王国,立誓永不返回。主教们从来不会放弃干涉一切世俗事务,也参加协议,宣布如果加维斯顿继续留在王国境内,就将他逐出教门。爱德华被迫屈服。但是,国王甚至在愿意合作时也表现出对宠臣的依恋。人们预期爱德华会送加维斯顿回法国,从而消除所有的不满,但国王反而任命他为爱尔兰总督,亲自前往布里斯托尔港口送行。加维斯顿出发前,国王又在英格兰和加斯科涅赐给他新的土地和财富。加维斯顿并不缺乏勇气,也颇有*事天赋。他主*期间,爱尔兰人几度叛乱,都被他绥服。
在这期间,国王受到非法的暴力胁迫,但他并不为此震惊,仅仅因宠臣不在御前而伤感,费尽心机软化贵族的反对,为加维斯顿回朝作准备,好像这就是他执*的主要目的。兰开斯特伯爵获得王国世袭总管的高位。兰开斯特的岳父林肯伯爵被其他让步所收买。瓦恩伯爵也被甜言蜜语、补助金和承诺所软化。加维斯顿远离人民的视线,他的傲慢无礼就不再引起公愤。爱德华认为万事俱备,就向罗马教皇申诉,获准解除贵族强迫他立下的永不涉足英国的誓言。加维斯顿从爱尔兰归来,在切斯特登陆。国王早已先期抵达港口,欣喜万分地迎接他回朝。爱德华在国会中争取到贵族们的正式同意,觉得一切障碍已经排除,可以滥施恩幸、无复顾忌。加维斯顿自己没有铭记过去的不幸,也不明白招灾惹祸的原因,铺张炫耀,狂傲无礼,一如既往引起贵族普遍的反感,尤过于前。
贵族一开始以拒不出席国会表示不满,发现此计无效,转而乞灵于更严厉有效的救济。尽管除了国王靡费公库以外,贵族几乎没有理由抱怨国事贻误。尽管在一个团体或议会上抗议国王及其幸臣的恶*,比在一个大邦掀起叛乱,更能激发众志成城。但时势如此,贵族有决心也有能力伸张他们的诉求、彻底颠覆王国和世俗*权的宪法结构。他们无视法律和国王的禁令,率领大批武装扈从列席国会,完全控制了会议。他们递交了一份请愿书,其内容与命令没有什么区别,要求爱德华将王国和国会的权威移交给一个选定的团体。国王被迫签署委任状,授权长老和贵族选出十二人。在来年米迦勒节以前,这个委员会有权颁布王国*府条例、规范王室内务。国王同意这个委员会颁布的条例从此以后就永远具有法律效力,同意这些发号施令的贵族和他们的朋友自行结盟,严格规范地监督执行这些条件。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上帝的更大荣耀、教会的安全、国王与王国的光荣和利益。卷土重来的贵族们签署宣言,承认他们获得的这些让步完全源于国王自由意志施予的恩典。他们承诺,这份委任状永远不会引为成例。他们约定,请愿贵族的权力一到规定的时间就自动失效。
选定的团体颁布条例,递交给国王和国会,等待来年确认。有些条例意在规范执法,值得称道:要求郡长必须出身于有产者;废止以御玺悬置审判的做法;节制供应王室饮食的徭役;禁止硬币掺假或改变币值;命令一切款项定期解入国库;撤销王室最近征收的补助金;赔偿诉讼各方在无理的诉讼中蒙受的损失。但国王最不满意的地方在于清君侧,条例指名禁锢大批奸臣,永远禁止他们担任要职和肥缺。皮埃尔·加维斯顿被永远逐出王国,倘若违命,就会被列为公敌。贵族赏识的其他人占据了所有职位。条例规定:以后内府一切要职以及法律、税务、**职位都应当由国会中的贵族议员任命。宣战、召集*事封臣的权力不再由国王独享,未经贵族同意不得实施。
爱德华的性格和地位同样软弱,迫使他授予贵族不受限制的委任,又导致他召集一届新国会批准条例。但他正因为性格软弱,才秘密反对贵族,宣称:既然委员会的授权只限于为国王和王国的利益颁布条例,凡是不利于这两者的条款都不应当批准和确认。的确,国王执著于撤销暴力强加于他、完全废除了王室权威的条例,这本来不足为奇。尤其是条例将形影不离的幸臣从国王身边赶走。爱德华对此人心醉神迷,把他看得比全世界还重要。相形之下,一切利害关系或天下太平的考虑都无足轻重。